有天你埋葬我時
我醒來會看見什麼?
男孩與他的天使在往下層探索同時,耳邊哼唱也隨之淡去。血與汗混成一股冷意從脊背直竄,Danny半拖半扛將社工與自己藏進停屍間後方一處尚未坍塌的冷藏空間。光線死去,鐵門悶響,空氣與在此停留的死者一同窒息。少年喘著氣,額上的血混著灰塵一滴一滴落在冰冷鋼板上。
「我們……暫時安全了,先生,您的傷口不能拖,撐一下……」
Conrad靠著牆,方才裸露著森白指節的爪朝Danny抓去的畫面不停在腦海反覆放映,胸腔劇烈起伏。他望著眼前這個年紀甚至不足自己一半的孩子正翻找著能作為固定傷肢的緊急應變,突然有什麼壓在心口沉甸甸地喘不過氣。
他本該在外面和朋友笑的開朗恣意;而不是和這樣半死不活的老男人留在這裡。
「Danny。」 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我不能再……讓你什麼都不知道了。」
「先生……?」Danny不解地看向平時和許溫順的男人,此刻卻抬手制止了自己的提問,「我以為只要保持緘默,就能保證你安全無虞、」讓你有機會和常人一般。
Conrad強迫自己呼吸,一、二、三、四……再從頭。
「Danny,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很重要,」無法忽視的疼痛使呼吸卡在喉頭,自傷腿向上攀升的壓力如同一把鈍刀,斷斷續續鋸著神經。他感覺到自己開始反常地出汗,即使這裡的氣溫冷得像座墓室。「我猜你以前……是不是感受過無人的地方總有股視線?陰影裡不存在的低喘是不是讓你感到心神不寧?鏡面的反射或是水面的倒影總是能輕易的成為你噩夢裡的常客?包括這些醫院裡的……異常,對。」
「我想你也看到那些無法以常理解釋的恐怖景象,那些……東*西,*無法用我們認知的一切去探究與解釋。」負傷的男人舔了舔發白的唇,「非到最後一刻,我是不願意這麼早、不,是不會讓你知道這些的⋯⋯」Conrad勉強扯出的笑容看上去既虛弱又苦澀,對自己出口的話語飽含歉意。
感覺到自己傷腿嚴重腫脹,一動就疼的他視線模糊,頭皮發麻。 Conrad盡可能忽視那些痛楚,控制著分寸,在幾乎無法負荷的狀態下依舊試著精準拿捏講述的界線,僅傳達整體概念而不深入細節。只怕自己的詳盡反而成為一種風險,使男孩思維出現裂縫,成為那些東西侵蝕理智的入口。
「聽著,我希望你可以……先把我留在這裡。」吐了口氣,社工斟酌著用詞勸說,「Danny……我希望你可以先自己出去尋找出口。你一直是個堅強的孩子,靠著你的身形足夠靈巧,少了我會方便許多……別擔心,現在你知道了那份對我的依戀也可能只是受到那些東西的影響而造成的認知污染,你不會有事——」下個音節在男孩帶著細小疤痕的掌下消弭於形,男人錯愕的抬眼,只見Danny那總是被凌亂髮絲遮掩下,情感飽滿狂熱而細密的瞳此刻淚水盈滿眼眶,心緒的複雜化為男孩兩頰的淚痕流淌。
「停,」男孩哽咽,語氣顫抖卻是不容辯駁的堅定,「就算是先生,我也不能讓您否定我的感情。」